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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层次而言先是美人闻莺而醒残灯犹在晓月胧明于是搴幙以观见陌上

    时间:2022-12-16 12:11:24  编辑:快推网  来源:  浏览:675次   【】【】【网站投稿
    以层次而言,先是美人闻莺而醒,残灯犹在,晓月胧明,于是搴幙以观,见陌上一片春景。看了半晌,方想到理妆,取镜过来,自觉旧眉之薄,蝉鬓之轻,复帖念于昨宵的残梦,心绪亦不甚佳。散文的层次,应是如此,诗词原可参差错落地说。以诗词作法而论,则先以写景起笔,而杏花、绿杨亦是托物起兴,乐府之正当开始也。先说春天景物,容易唤起听曲者之想象,至“灯在月胧明,觉来闻晓莺”,则若有人焉,呼之欲出。至下半阕则少妇楼头,全

    以层次而言,先是美人闻莺而醒,残灯犹在,晓月胧明,于是搴幙以观,见陌上一片春景。看了半晌,方想到理妆,取镜过来,自觉旧眉之薄,蝉鬓之轻,复帖念于昨宵的残梦,心绪亦不甚佳。散文的层次,应是如此,诗词原可参差错落地说。

    以诗词作法而论,则先以写景起笔,而杏花、绿杨亦是托物起兴,乐府之正当开始也。先说春天景物,容易唤起听曲者之想象,至“灯在月胧明,觉来闻晓莺”,则若有人焉,呼之欲出。至下半阕则少妇楼头,全露色相,明镜靓妆之际,略窥心事。章法是一致的由外及内。

    以观点而论,亦在客观、主观之间。如由“觉来闻晓莺”句看,则主词似是“我”,通首可看成美人之自言自语。其实飞卿心中,无此成见,仍是描绘体贴的笔墨,作为客观地说一美人,亦可通得。此十四章均写美人,主词即是美人,无论作第三人称的她或第一人称的我,均可省却,而又可两面看,此乐府歌曲之特点也。词中凡说及人处,即直举服色动作等代替之,如前章“绣衫遮笑靥”,举绣衫即说到人,此章直说“觉来”“褰翠幙”,更不必用主词。褰与搴通。“玉钩”非主词,乃名词之在“用格”(instrumental case),谓其人用玉钩以搴翠幙也。

    第六首

    此章独以抒情语开始,在听者心弦上骤然触拨一下。此句总提,下文接叙惜别情事。举玉楼,可见楼中人之身份。玉楼本道家语,谓神仙所居,古人每以北里艳游,比之高唐洛水,不啻仙缘,故此所谓玉楼者即青楼、秦楼之比,诗人所用之词藻也。云“长相忆”者,此章言美人晨起送客,晓月胧明,珍重惜别,居者忆行者,行者忆居者,双方的感情均在其内。曹子建诗:“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在行者则此景宛然,永在心目,能不相念,在居者则从此楼居寂寞,三五之夕,益难为怀。故此句单立成一好言语,两面有情。

    “柳丝”句见春色,又见别意。“春”字见字法,若云“风无力”则质直无味。柳丝的袅娜,东风的柔软,人的懒洋洋地失情失绪,诸般无力的情景,都是春的表现。楚辞云“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君,男子美称。从草萋萋三字上可以联想到王孙,加以骄马之嘶,知此玉楼中人所送者为公子贵人也。

    凡乐府古诗中用“君”字通常指女子之对方,即是男人。如古诗:“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无复道,努力加餐饭。”这首诗托为女子口气,是主观的抒情诗。“行行重行行”说的是男人远行,但这是一首歌曲的开头,提了那么一句,犹之此首飞卿词中之“玉楼明月长相忆”,难以安上一个主词。下面“与君生别离”起,方才可以安上主词“我”,这里“我”乃是女子,“君”指对方。抒情诗并不真是对话,那个君不在对面,这首诗是男人出门已久,“相去日已远”,“岁月忽已晚”,女子一人在家感叹地自言自语。“游子不顾返”的“游子”与“思君令人老”的“君”是一人。君字的意味在第二人称与第三人称之间。“思君”译作“想念你”也可以,“想念他”也可以,不过把前后两个“君”字译作“你”,似乎活泼一点。再如:“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此诗是一女子已订婚,男人好久没有来娶她,自己感伤的话。“君”指未婚夫而言,亦不在面前。意味亦在“你”“他”之间,以译作“你”字为活泼。“贱妾”等于第一人称。

    古诗:“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置书怀袖中,三岁字不灭。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此处之“君”亦为女子所结想的对方,“你”亦可,“他”亦可,“他”字的意味多些,全诗是一个女子的自言自语。曹植《七哀诗》:“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客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凄。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此诗是客观的观点传述了一个女子的抒情的话。“明月照高楼”起至“言是客子妻”是叙述语,“君行逾十年”起到结尾是抒情语,这些抒情语,可以放在引号中作为直接传述语。若说这些话是女子对着借问的人说的,那末君字既然指男人,而又是对旁人诉说,岂不是第三人称的“他”吗?事实上并没有那个借问的人,那是个虚拟,因此下面一段话是高楼上的女子一人独叹,所以“君”字乃是此女子默语中的对方,所以也是“你”。

    根据上述的研究,古诗乐府中之“君”指男人,指女子所结想的对方。此字原是一个实在的名词,由国君、君侯、主人等的意义转变而为男子的尊称,再由男子的尊称转变而为人称代名词的性质。在这种自言自语的歌曲中,其意味在第二人称、第三人称之间。古诗观点清楚,即何者是旁人的话,何者是女子一人自说,结构分明,温飞卿的《菩萨蛮》观点不清楚,这些《菩萨蛮》中有描绘一个美人的话,也有女子自己抒情的话,而这些女子自己抒情的话又是夹在那些描绘语中间的,像是作者体贴女子的心境,代她说出。好比小说作家,写了一个女子,又加以心理描写,或者加入些自言自语的句子,不是真正的对话,论理说一个人的心境以及自言自语,别人何从知道,小说家等于上帝一样无所不知,诗词作家也是如此。飞卿只知道体贴女子,并没有懂得现代文法,也不懂西洋诗及白话诗,所以作法有点特别。要之,“送君闻马嘶”之“君”,即是古诗乐府里的“君”,指一男人。也就是当晓月胧明、柳丝袅娜的一个春天早晨里步出玉楼与美人相别的那个人。你要说是“你”呢,那末整首词成为一个女子的自言自语,所以是主观的观点,是主观的抒情诗,你要说送一个男人呢,那末也可以说是叙述语、描写语,是客观的观点。这些地方飞卿都弄不清楚,他也不要弄清楚,恐怕弄清楚了也写不出《菩萨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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